觉有情
三观only
一堆私设瞎瘠薄搞
封神西游为基础的一堆脑洞延伸
搞笑风
HE，放心磕
——“你可知菩萨何意？”
——“千法相，无情心。”
——“非也，菩萨意为：觉有情。”
一、
有一天玉鼎真人心血来潮，把杨戬叫到跟前来，笑道：“徒儿最近可好呀？”
杨戬了然：
“师父，不必忧虑，我明天就下山去帮姜师叔。”
“不是这个。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心中不同，似有…结症所在？”
杨戬一听，觉得师父要开小灶了，秉着能偷学点儿是一点儿的想法，毫不犹豫地没有也硬说有地点点头。
这一点头充分满足了玉鼎真人的虚荣心，他道：“这本是你的劫难。但此人只会成为你的一个心结。就像现在这样，时不时使你苦恼几日。只是由劫难化心结，却不知是福是祸。”
何必呢，就这么个事儿。您直接说我没对象不用担心情劫不就得了。人生在世，哪还能没点儿小烦恼，这不废话。不过这一说就是没有死劫，没有生命危险，杨戬想开了。他没考虑为什么没有死劫。
于是没多久知道原因的他真的想闭了。
昨日杨戬的话并不全是为了应付师父，他确实第二天要下山去助姜子牙。这一天，浮云尽散，一轮金日高悬，哮天的心情也像天气这样明媚，撒开了跑。左拐右拐，没等杨戬回过神，不见了。
好，下山第零天，从找狗开始。
缘山行，夹道数百步，青树翠蔓，蒙络摇缀。中有一池，雾气氤氲，恍如洞天仙境——废话，这儿是玉鼎真人住的洞，本来就是仙境。杨戬年方二八，呸，十八，正是春心萌动的少年时期。师父管得也不严，清心寡欲地修行是真的，说不通男女之事那必然是假的。
所以，此时因捕捉哮天犬而误闯入一水潭的杨戬，站在青翠的小树从前，一动也不敢动。
玉鼎真人师父和三清老祖在上，他杨戬，绝对没有心思想偷看女人洗澡，他发誓，其心之诚堪比文王拉车七百步时的求贤之心！
他能感觉到，此女修为不低，但凡一个呼吸漏出去，他杨戬，一个还没找到狗、没完成伐纣大业、没撸遍世间毛绒绒的青年才俊，大概就要命丧于此了。眼看着这姑娘站起身就要出水，他急得马上闭了眼，不料这一急真就漏了个呼吸出去，气儿没屏好，那姑娘马上便转过头来瞧他。
“我不是故意看你洗澡的！”
“谁洗澡了！”
杨戬愣了，既不是洗澡那就好说。这姑娘声音怎么有点儿中性，睁开眼细细一看，她挽着一个发髻，头顶的金发冠系着一长块儿白布，顺着下半部分披散的头发披下来，湿漉漉地贴在肩上。身着一袭白衣，独有一件偏灰色的里衬。只是白布料沾了水……可那姑娘浑然不觉，反而是在跟他纠结她有没有洗澡的问题。
笑话，他杨戬是谁，马上就肉身成圣，领了师父法旨要去护姜师叔讨伐纣王的未来的清源妙道真君，自从八岁那年无意撞上师伯掉进水里的糗相，只因笑了两声就被所谓最善良的慈航师伯发配去看奇珍异兽之后，他学会了低头做人，抬头看天——看眼色。于是他火速脱下自己的外套丢给姑娘：“不必谢我，快穿上吧。”
说罢背过身去，还觉得自己很酷。
“姑娘”冷笑一声。
“杨戬，你品味还是这么差。自己穿着吧，我用不着。就是给我的奇珍异兽作个布料，也不见得有谁愿意用这样的花纹。”
杨戬一听这轻飘飘的语气，吓得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杨戬，人生第二次，目睹了他的师伯掉进水里的模样。上一次年幼无知笑出了声，这一次他快成年了，没笑，但是把人家几乎是看了个精光，印象还挺深刻。胸好像有点儿平，但是看不清下面。
……
另一个疑问诞生了。
“师叔你原来是个女真人？！我没有看不起女真人的意思，但是你是个女真人？”
甫一转身，被万道金光刺了个半盲。但就算看不清他还是要问，还是要大胆说出来，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抱憾终身不可为。出现了问题，必须要解决，这是他身为玉鼎真人门下优秀门生的基本素养。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诸相皆空，是以空中无色无相。左右不过一相，何须计较男女。小师侄，你这般样子，若下了山，可千万提防，不要着了人家的色相啊。”
慈航真人风轻云淡的声音自空中飘来，语罢似还带了笑意，身上白衣不知何时已干净如初。他收起金光，伸手去轻点杨戬额头，又将哮天犬推还给他。
“我送你一道护命金光，可保你三魂不散，肉身不亡，凡间利器不伤汝身，仙界法术不撼汝魂。如此便可免去轮回地府的苦难，肉身成圣。也算是你我师侄一场，尽些恩义。”
慈航普渡。慈航是唯一一个除他师父外前来送行的金仙。碧玉纽，素罗袍，庆云祥光。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
慈航语罢，足踏金莲而去，留杨戬抱着哮天犬怔愣不言。半晌，直到慈航的身影全然不见，连那道霞光也望不到时，他才缓缓接道：
“……谢师伯。”
这真应了玉鼎真人那句：劫难化心结，福祸难说。
毕竟他是对他师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二、
杨戬觉得自己那时真是肤浅，太肤浅了。一见钟情那都是见色起意，他师伯当时化的女相，他一个风度翩翩少年郎，不被震撼一下，那才真是有问题，不一定是性取向有问题，是审美真的有问题。
“我是莲花重塑的身体，不是真的莲花，你想玩儿莲藕请自己去买。”
哪吒面无表情地用自己的断臂骚扰那个罪魁祸首——杨戬。杨戬目瞪前方，手上一刻不停地用小刀削着那一截藕。一刀削空，低头，意识到莲藕里面是空心的，并不能如他所愿刻成塑像。他抬手招呼哮天过来，面带着亲切的、如沐春风的微笑把剩下的半截莲藕递给哮天，怕它看不懂暗示还推了推。
哪吒：……
哮天：谢谢哥！我不吃藕，哥吃藕！
杨戬：……
路过的士兵：噗。
“再笑都给我去站岗！”
“他那些奇珍异兽长那么奇怪，他怎么就欣赏不来毛团子的美好！根本比不上我家哮天。还有，他居然看不懂我的艺术作品，没品味，太没品味了！他给身边那个什么行者搞的那一身，真…”
“那是我二哥。”哪吒道，面上仿佛隐隐带上了杀气。
于是杨戬火速改口：“…太帅了。”
哪吒不耐烦起来。他爬上杨戬的后背，张开嘴咬了下去，咬的杨戬满头是血，才把这痴人疼的拽回现实。
“你怎么了，今天回来就像是被抛弃的怨妇一样絮絮叨叨个不停，好烦。”
杨戬仔细一想，这么说也没错。但他其实更像个脱粉回踩的。而且还是嘴硬脱粉，私底下还默默保留着粉籍。
于是他把那截莲藕丢开，懊恼地抓抓头发——顺道把哪吒薅下来，道：“我今天见到师伯了。”
“慈航真人人很好，大家都喜欢他。你没希望的。”
杨戬：……?！
杨戬，未来的清源妙道真君，天界战斗力第一梯队，正在认真思考能不能杀藕灭口。
“你怎么知道？！”
“在你说到我二哥的时候。”
失算了。
不过哪吒是自己人，倒也不怕。就怕……
他一回头，姜师伯、金吒、周文王、土行孙……一系列周王战队成员就差内大摇大摆站出来“偷”听了。
杨戬：师伯，我要脸。
姜尚：没关系没关系，你忘了我王会算命，我们早就知道了。有这种心思很正常，你还年轻……
杨戬：群主麻烦给个禁言套餐。
三、
闻太师原本摆下十绝杀阵意图一举拿下文王战队，哪知姜子牙一魂自昆仑旅游归来后，摇身一变成了岐山导游，举着个小旗子，身后跟着昆仑金仙旅游团。这金仙好使得很，一个接一个破了阵擒了敌，闻太师急得汗如雨下，周文王却能笑成弥勒佛。
慈航真人也在其列。
正在燃灯道人商议如何破下一阵时，慈航真人仍是一袭素衣女相，款款而至，衣袂翩翩真谪仙。他见杨戬打瞌睡，便把清净琉璃瓶放在杨戬头上，数了三个数。三声刚起，杨戬一歪头，醒了，瓶子也掉了。他看看瓶子，又看看慈航，又看看瓶子，完好无损，再看看慈航，笑容满面。
慈航道：“睡得可香？”
“您今年贵庚啊！”
杨戬无语，他真的无语。
“约莫比你虚长千岁。莫再走神了，免得错过哪位神仙，引得姜尚罚你，你师父也护不了你。替我通传一声吧。”
慈航笑的眉眼弯弯，本就是一幅善相，如今更显亲切。杨戬忙转身钻进帐里，怕师伯瞧见自己脸红。
但是慈航自此，直至破了风吼阵，也再没有多说一句，多看他一次。破了阵便又化作一阵清风，来无影去无踪。
他见金莲离去，浮云游向他处，总归这碧海青天有一处容身之所。清风与山风相融，卷走人世杂音，只闻得禅音入耳，如古井坠石，闷响一声，归于寂静。他总觉得失落。他不知道慈航真人何处来，又何处去，所想为何，所思为何。只是平白捐了一份欢喜，如用竹篮打水捞鱼，一场空欢喜。
他喃喃道：原来这天地清风真是可以化出生命，他一定是天地清风所化的至纯至善之仙。
哪吒正被他抱着，但是总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什么动物一样揉搓。他看杨戬一幅很难过的样子，于是抬起脚，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杨戬脚背上。疼得杨戬惨叫声惊起一林飞鸟，才漠然一句：
“找哮天，别烦我。我没毛。”
杨戬：我觉得我们的友谊已经足够深厚，不想你转身就辜负了我的真心。
哪吒：你的友谊是对狗而言的，莫挨我。
杨戬：山无棱，天地合……
哪吒：慈航身旁是我哥。错时代了，醒醒。
四、
后来封神时，杨戬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冲上天庭质问玉帝的时候，见漫天神佛，昔日战友，一个个如天生无父母一般惊异地看着自己。
——他傻吗？打了这许多场仗，数载汗水，都不要这封神的机会了。
“命里该我是神仙，横竖我都是神仙，还是留名青史，流芳百世的神仙。不该我是神仙，当了神仙也无人供奉，无有香烟，无功可颂，如同没当！”
哪吒站了出来，看他一眼，低下头默然地站在他背后。
“你背后，交给我。”
此后又陆陆续续站出来不少人，杨戬感动得一塌糊涂，却被齐齐嫌了恶心。他与哪吒等众兄弟一番苦战，最后还是被玉帝一挥衣袖，推下了南天门，打入凡尘，再入轮回。三生三世，若能忆得前尘救出母亲，算他造化；若救不得，回来领封，再勿提此事。哪吒及其余人等遣去南海，听经思过，挫一挫锋芒。
姜子牙一捋胡须，心道玉帝还是偏心自己外甥，这不明摆着放水，不，泄洪了都。不过反正谁也不会跟玉帝过不去。且看二郎造化吧。姜子牙笑吟吟地骑上四不像，封完神便山水间快活去了。
却道那边慈航真人人在南海坐，人从天上来。他看着一手牵哪吒的木吒，和他俩身后乌泱泱的大军，突然觉得文殊前些日子说的去西方极乐应聘的事可以考虑一下。
五、
杨戬真的那么顽强地回来了，三世轮回，不改其志。
甚至有一世，他诓骗一位叫愚公的老人替他搬山，没想到那一世因没有灵力认错了山，白白成全一段佳话。
最后千辛万苦，他终于劈开了桃山。
但他一个人回来了，带着一把斧子，和一粒金丹。
玉帝为他摆了接风洗尘的私家宴，没叫任何神仙，只有他们两个。他拉过杨戬坐下，拿走他的斧子，轮到那粒金丹时，两人都顿了一下。而后玉帝叹口气，告诉了杨戬真相。
“你母亲早就入了人世轮回了。她私自下凡，一开始被发现时还逞强说自己不会入红尘的，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让她看看人间不一样的山水吧。天兵通报时，我知道已经完了。人间哪是说入便入说走便走的？西方极乐的佛与菩萨，自红尘中来，要渡红尘人，不都是千难万苦，反倒惹人诟病。她入了红尘，又怎能独善其身，就是片刻也不能啊。”
“她有了你，更不愿意回来。八个月，三妹怀了你八个月，跪在南天门，愿剃去一身仙骨，自此永堕红尘。”
“我怜她，她终究是我妹妹。即使她无视了我无数次的好言相劝，无数次的姑息纵容，只道是恨我，道我无情，此生不愿再见我。我没办法，把她仙力凝成了这粒金丹，压在桃山下。只等她愿意回来的时候，自己去桃山取。总要经历些磨难，才能知道失去的有多不容易追回，决定不可以乱下，话不能乱说。可她没有，她再也没有回来。”
“她剔去仙骨便奄奄一息，缠绵病榻。不久撒手人寰。她弥留之际也不曾有悔意，我便私自做主，把你抢来送去玉鼎真人处修行。那时你才一岁，什么都不记得。”
“这么多年了，我只问你，你后悔成仙吗？”
杨戬没说话。良久，抬头忍下眼眶中的泪水。
“外甥想过另一种人生，但是对此生从未有悔。”
若不遇师父，便不遇师伯，凡人怎有幸见这谪仙一样的人，怎有幸得这一生最心动。也遇不到这一帮好兄弟，面冷心善的哪吒，悠哉悠哉的姜尚，降七怪斗四魔，他觉得自己在人间是真正走过的。少年豪情，肝胆相照，行侠仗义，最后肉身成圣。此间种种，若无开头，便不得终。既已幸得大千世界善待，何悔？
“母亲意愿，杨戬尊重。”
六、
玉帝将杨戬封在灌江口。赤城昭惠英灵圣，显化无边号二郎。许他听调不听宣。
人亦称：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
杨戬在灌江口住着，每天忙着撸狗撸猫。这个时代在发展物种在进化，慢慢的毛绒绒也不仅限于狗了，什么猫啊狐狸啊各式各样涌入了中华。杨戬还挺高兴的。
就是冷清点儿。
哪吒他们在他回来后没多久也就被从南海集训营放出来了，刚出来那会儿哪吒本就深邃如黑夜的大眼睛越发深邃，仿佛下一秒就能倒着背经。导致杨戬一连六七天半夜梦中惊醒，眼前仿佛都是一脸安详的哪吒。后来他听说李天王还有意愿把哪吒送去找慈航的时候，吓得杨戬马不停蹄地冲去找李天王，抱着李靖的大腿要带走哪吒。
“我不能让我兄弟这么受难啊！跟我去人间走走吧，人间可热闹了，救救孩子！他不能成为下一个惠岸啊！”
木吒：杨戬，有事儿？
哪吒还是被杨戬保下来了。他很开心，开心的下雨天头上开荷花。
对慈航的那些少年心思也被这波折的日子磨得不见踪影，只留了些憧憬和平淡无声的记忆。杨戬不知道该不该把这算作遗忘或移情别恋，也许只是年少的冲动，本来就该被时间推翻的。但他总不安心，觉得哪里空空的。
然后他鼓起勇气问哪吒：慈航真人现在如何。
哪吒吃着糖葫芦，道：
“玉帝丢给南海的人太多，去西方出家了。”
杨戬不止头回觉得，玉（舅）帝（舅）真烦。
七、
又是不知多少个百年，天地突然生出个灵猴。
天兵天将来找他时，杨戬激动坏了。
他们也知道我都要长毛了啊！
二话不说，抄家伙干！甚至在太上老君的金刚琢砸下来的时候，杨戬意犹未尽，还有点儿小不爽。干什么，打残血了抢人头，人干事儿？还真不是人，我呸。
这背后有多少观音的一手操作，杨戬是全然不知的。
他甚至不知道如今的观世音便是他当年心心念念的慈航师伯。
八、
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哪吒和孙猴子成了事实上的兄弟，久到他和那只猴子成了日常互怼但其实情谊深厚的知己。他觉得那猴子张扬跋扈的模样像极了太乙真人口中的哪吒，还有路上那个红孩儿，太像了。
他可不是，他飞扬跋扈的时候全是慈航修理他，修理完了玉鼎真人上，一顿顿给人修理的没了脾气，气愤中疯狂薅狗，觉得手感真不错，真解压，日渐薅出了感情，对天下毛绒绒也逐渐推崇备至。最后在这日复一日中懂得了怎么察言观色，只是少年那股子不服输的傲骨绝不是薅毛绒绒就能薅没的。
原来天下的少年郎都是一般模样，鲜衣怒马，纵情天下，目上无人目下空。上敢闹天宫，下敢捣地府。敢掀了玉帝的饭桌自诩齐天，敢把道德天尊的兜率宫当零食店，完事儿拍拍屁股走人。敢一言不合抽了龙王太子的龙筋扒了它的龙皮，敢天子眼下杀人越货，怒极了便引颈一刀，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然后，是少年该成熟的时候了。五行山下五百年，西行路上九九八十一难，是龙王一怒陈塘关便要陪葬，是险些魂飞魄散一命亡，是三世轮回救的一颗毫无意义的金丹。
少年为他的张扬付完代价后，少年就长成了大人。
大人也曾是少年。
人活得久了，就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好牵挂的，但也总有些能牵挂的，就为了这点儿牵挂的东西，一天一天的，也总能精神饱满地活着。杨戬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人，又像无悲无喜的神。但神不该是无悲无喜的，不然怎么去救众生。众生一定希望自己被高高兴兴的救。
就像当时给他护命金光保命时慈航师伯的笑，他记了三千年。
九、
哪吒下界时间太久，没想到是金吒率先不干了，每天不论白天黑夜就是一通狂轰滥炸，什么“我的兄弟我做主”“没了他我仿佛没了呼吸”，听得杨戬险些窒息。
“关门，放哮天！”
木吒也跑来了，总归不会是一个人的意愿，哪吒跟他们回去了。走之前木吒回头看了一眼杨戬。
“观世音菩萨有千种法相，在南海便能看见，真君……”
“不熟，回见。”
众所周知，杨戬连心心念念的慈航师伯都能假装脱粉回踩，这话显然就没过脑子。所以他还是去了。但他没到南海，在通天河遇到了观自在。观自在一袭白衣，当真是陌上人如玉。
杨戬恍惚，似是故人来。
只可惜这翩翩公子偏偏在编竹篮。
“你是……”
观自在站起身掸去衣上浮尘，单掌立于胸前，略施一礼。
“观自在，观世音菩萨。见过二郎真君，不知真君找贫僧何事？”
杨戬瞥见他手上的竹篮。
“菩萨这是在做什么？”
“编竹篮，要盛水，意捞鱼。那灵感大王嫌独自听经无趣，周遭伙伴亦都熟识，想见见新面孔。”
“竹篮怎能盛水？”
“心念所至，有何不可。”
观自在翩然玉立，背过身去一振衣袖，将竹篮丢入水中，却是实实在在捞了一篮子水上来，水中正有一尾红鲤。
“菩萨不问这鱼的意愿，便随意捞么？”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贫僧告辞。”
“慈航师伯！”杨戬终是没忍住，喊了出来。
“贫僧倒是认得这位。”观自在停了脚步，“自南海一别，音讯全无。”
语罢，唤清风化作莲台，稳坐金莲之上，飘然西去。
杨戬终是没能到南海见识观音千相的妙处。
十、
二十一世纪，科技日渐发达，城市日渐繁荣，过往种种都被搬上了电视走入了荧幕，苦兮兮一杨戬，刚下界第一天就变成了穷光蛋。然后他在努力安居的过程中遇见了观自在。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这么烦人。
说好的万年接盘王呢，慈悲呢，救苦救难呢？当年那个无悲无喜的公子也能成啊！我跟你有仇啊？
“杨戬！您今年贵庚啊！有本事别走，小树林见！”
瞧这骂人方式，老土。
二郎真君现在每天日子过得很滋润。偶尔被观自在整，经常整整观自在（据哪吒无情爆料，八成是大士胜），开着猫咖，每天上班路上都能看见小狐狸，像极了当年那只没撸完的小九尾。还有小兔子、小精卫，时不时还有姜师叔的四不像来转转，貔貅真是越长越可爱了。这生活，比玉鼎真人那儿自在多了，那阵只有哮天可以薅，搞得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说毛绒绒不好，他那一屋子山海经图鉴有什么好？金毛犼还像我家哮天呢。大盘子头，不给我治病，等我找机会报复你！你说，给哪吒一天都吃的什么，植物吃植物，这叫同类相残！”
在孙悟空闭眼念经转过第十轮佛珠的时候，曾经怼天怼地的齐天大圣终于忍不住了。
“哮天听真！速来给俺老孙领……!”
“慢着。”杨戬认真地举起手阻止孙悟空，“你说那些奇珍异兽里，就没几只像毛绒绒的？他们也算过敏源吗？”
孙悟空翻了个白眼。
玉帝老儿，在吗，你外甥想毛绒绒想疯了。
杨戬这人向来雷厉风行，在孙悟空谢谢您高抬贵手的眼神里二话不说冲向观自在家。得知：观自在不在家。
今天要去南海和黑熊精谈集训营的事情，连带着善财龙女都跟着一起去了。——木吒如是说。
木吒又趁机怂恿杨戬去南海。杨戬很迷惑，观自在是在南海窝藏了什么宝贝，木吒非要自己去看。罢了，反正也闲。杨戬掐了诀，飞速冲向南海。就算什么也没有，那还有黑熊精啊，它不也有毛，凑合一下也能行。
十一、
木吒告诉过杨戬，观音有千种法相。他从南海一步步向落伽山走去的时候，靴浮南海面，袖通八面风，感叹道难怪能观闻世音。
他看见观自在的菩萨装扮时，又是一愣。如同当年通天河边被他错认为慈航师伯的公子一样，真的太像了，这一身素罗袍真如是慈航师伯再世。
观世音满月面珠开妙相，
有善财和龙女站立两厢。
菩提树檐匍花千枝掩映，
杨柳枝洒甘露三千界上。
满眼中清妙景灵光万丈。
他无端想起这些无用的戏词来。若眼前真是慈航师伯，如今他还怎么敢动那些邪念，眼前的人宝相庄严，叫人无端心生敬畏。但却也是这般庄严也压制不住杨戬内心翻涌似海的情感。他以为坎坷曲折磨尽了爱恨，却不想骨子里还是那个不肯低头服输的少年。
只是如今懂了畏惧，懂了害怕，学会了不敢。
始觉有物是人非之意。
见杨戬来了，观自在几句交代了剩下的事情，遣退了众人。他下了莲台，亦是步步生莲，走向杨戬。观自在是素罗袍，淡雅衫，威严相，杨戬却一身蓝色工装，风尘仆仆，像是千里迢迢来求点化的信徒。
“三只眼，就算我没治你的病，你也不至于跑来南海缠我吧！这么小心眼！”
“慈航师伯…你是慈航师伯。”
杨戬死死盯着他手上的玉净瓶。
观自在一愣，循他视线所指，心下了然。清净琉璃瓶，玉净瓶，名讳而已，不改本质。可又有何用？拿得起放不下，就成了迷障，便扬袖将玉瓶随手抛入南海。
“二郎真君这又是何苦。”
“我听过无数观自在菩萨的传说，就算再像，也不可能……”
“惠岸行者早就与你说过，观音千相。慈航是我，水月观音是我，渔家女是我，王子亦是我。那时他劝你来南海，被我知晓，于是我在通天河边拦下你。如今你又来寻我，实属不必。”
杨戬觉得他眉心那一点朱砂着实碍眼，鲜红刺的人眼生疼。
“我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师伯。除了师父，你管我最多。怎能不知我爱恨？我记了你三千年，师伯。碧玉纽，素罗袍。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师伯，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是犯戒了。”
“我以为这一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却告诉我心念所至，竹篮也可盛水捞鱼。”
“菩萨，你是想跟我走的？”
观自在摇头，面上看不出悲喜来。一翻手，玉净瓶重回掌中。
他问：“你可知菩萨何意？”
杨戬答：“不知。无非是千相无情之类的吧。”
他叹道：“非也，菩萨意为：觉有情。”
十二、
杨戬对慈航的爱，见色起意，起了三千年的意。因为杨戬初识爱恨遇慈航时，不过十八岁。
慈航对杨戬的爱，日久生情，隐忍了三千年的情。因为是慈航一路看着杨戬长大，是慈航默然不语地接受了少年三千年的深情之后掺杂着愧疚和亲情的情。
后来的观自在对杨戬的爱，才是真实的爱。
慈航喜欢杨戬的少年气，像也找回了自己当年那爱恨分明的模样。他喜欢同杨戬开玩笑、恶作剧，他喜欢孩子。
观自在讨厌杨戬一天到晚跟他对着干，像是铁了心要把以前被欺负的那些欺负回来一样，偏偏他又不认得观自在，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但是观自在无聊的生命里除了普渡众生，也多了一条：赶紧把杨戬这个烦人精渡了。但他和杨戬是志同道合的。
他一手带起来的孩子，有一天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大盘子头，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神仙们有情有义，有血有肉，这样度化众生，他们才能被高高兴兴地渡了。
观自在笑了。
虽然杨戬下一句就是“你没话说了吧我厉害吧”，菩萨听了都想打神。观自在纠结了许久，忍耐了许久，三千年，他本可以就此相安无事下去。但是杨戬来了南海，他的眼神小心翼翼却满怀期待，他可以将悲凉与欣喜全部盛在眼中，那样的神情实在令人难过。他心软了。
他想起这孩子等了三千年，坎坷曲折使他暂时淡忘了追寻，但并没有就此抹去爱恨，反将一切情绪酝酿得更深沉，更汹涌。不再是少年轻飘飘的一句喜欢与爱能够囊括的了，是一个大人的执着和誓言：三百年，三千年，三万年，神仙不怕岁月流逝，但是也无法令时间倒流。若是错过了眼前的人，再来多少世轮回都无济于事。
观自在一个心软答应了。原来长久以来自以为成功的克制只是缺少一个当面对质。
行吧，他释然了，菩萨嘛，觉有情，就是还有情咯。
日久生情就是这点不好，说不清什么爱上的，又被那三只眼压了一头。杨戬完全可以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我十八岁那年起的意，追了他三千年。
观自在一回想，杨戬便凑上来，于是他想起来杨戬那些气人的事儿，对话结束。
有时候被杨戬惹急了，抄起玉净瓶就砸，实践了当年没能丢下去砸孙猴子的那一下。孙悟空掂量了一下大士的玉净瓶，据说里面盛着五湖四海，便啧啧感叹，感谢观音大士虽然关心对象但还是慈悲为怀手下留情，让当年砸自己的是金刚琢。回来又觉得不对劲，说你当年为什么举荐杨戬。观自在留下一个深藏功与名的背影，让孙悟空又是一阵“师父救我，猴儿不吃狗粮啊！”的感慨。
但总而言之，目前的状况是：杨戬和观自在，锁了！
十三、
杨戬和观自在锁了这事儿传得真不算慢。其实还可以再快一点，要是他们一开始就信的话。毕竟杨戬有两位好朋友：一个叫哪吒，人气英雄，一个叫齐天大圣，国民偶像。
九月惊得泡面都掉了。
月老早知此事，便深藏功与名。
小玉一抬手，同人本子已经批量印刷了。小玉暗笑，叫你当年让我嫁唐僧，谁爱嫁和尚！
哮天转念一想两人自己都很喜欢——更喜欢三眼哥一点——但那些奇珍异兽根本不会动摇自己的地位嘛！便开心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哪吒嘲笑他追了三千年，一声可喜可贺说得毫无真情实感，甚至和孙悟空交换了一下听亲友叨叨心上人的心得（怨言）。
孙悟空谢天谢地你也遁入空门得了，这样你入门还能喊我声师兄。
杨戬：你在想peach。
弥勒欲言又止，但是二十一世纪毕竟是无奇不有，便再没说什么。
木吒全场最佳辅助和月老默默击了个掌。
善财龙女一副被抢了妈妈的样子，但是不敢说实话，怕被打，还是双重攻击。
白泽早已知晓，他甚至懒得发言。
可喜可贺，皆大欢喜。
（会有番外）
评论(29)